◎顧善聞 / 圓桌觀察員

“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賞心樂事誰家院？朝飛暮卷，云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波畫船。”

明眸皓齒，水袖丹衣，吳儂雅音，游園驚夢。在4月25日的撩人春風里，胭脂氣十足的江南之夜因《牡丹亭·游園驚夢》而格外如夢似幻。

柳夢梅和杜麗娘的江南愛情故事已動容華夏400年，是明朝萬歷年間商品經濟和啟蒙思想共同促進市民階層文化覺醒、追求個性解放的真實寫照。

《牡丹亭》是明末江南商品經濟大發展和深厚文化底蘊的偉大結晶。

文化底蘊和經濟轉型結合，往往是孕育《牡丹亭》這一經典的肥沃土壤。如今，這片沃壤再次見證了蘇式夜經濟——“姑蘇八點半”——的破土而出。

“無與倫比！《游園驚夢》足夠我陶醉一輩子了。”在蘇州昆曲傳習所內，和所有觀眾一樣，來自外地的錢女士被昆曲《牡丹亭》徹底驚艷了。

蘇州昆曲傳習所內的心馳神往只是“姑蘇八點半”的一角——一卷前所未有、光彩奪目的夜經濟版《姑蘇繁華圖》正徐徐展開。

刺激內需，拉動消費

“來蘇州逛夜市之前我還真有些顧慮，不清楚‘姑蘇八點半’究竟怎么樣。聽了《游園驚夢》，最初的疑慮完全解除了。蘇州雖不是第一家搞夜經濟的，但蘇州真的是用心在做，不斷嘗鮮。在我看來，蘇式小劇場舉世無雙。”沉醉在“姑蘇八點半”里的錢女士頻頻贊嘆。

“姑蘇八點半”是蘇州歷史上一個重點打造的、劃時代的文化品牌。她不僅富含杰出的文化價值，其潛在經濟效應更具有迫在眉睫的戰略意義。

這么說的依據何在？先看如下三個時間節點：

2014年5月，中國經濟步入“新常態”——隨著經濟體量的壯大和增長質量的優化，中國經濟增速的百分率開始放緩；

2018年3月，中美貿易戰爆發——至2020年1月第一階段經貿協議簽署，中美兩國22個月你來我往多個回合不分勝負。中國整體外貿環境遭遇更多不確定性；

2020年1月，中國開始集舉國之力抗擊新冠肺炎——從2月開始，早已存在多時的新冠肺炎開始于歐美各地全面爆發。復工復產的中國外貿企業立刻受到需求不足的強大沖擊。

所以說，中國經濟如今面臨的挑戰，正是“新常態”下的戰略性放緩、中美貿易沖突和全球新冠疫情的“三重疊加”。

國際貨幣基金組織4月發布的《世界經濟展望》。疫情將重創全球經濟，作為開放的大型經濟體，蘇州正直面全球貿易大幅萎縮的嚴峻挑戰。

作為世界最大制造業基地之一，以開放多元和自由貿易塑造城市偉大繁榮的現代蘇州，對“三重疊加”是最感同身受的：

“新常態”下蘇州經濟面臨緊迫而持續的轉型升級壓力；

蘇州是中美經貿摩擦的主戰場。蘇州占全國對美出口的1/8,全省對美出口的2/3；

蘇州進出口總額占全國7%、全省50%。蘇州外貿依存度高達126%。

尤其是后兩者，保護主義和新冠疫情，正通過外貿這根鏈條沖擊蘇州經濟。

呼嘯而來的經濟沖擊，正呼喚大至全中國、小至蘇州市，要以一種前所未有的大手筆啟動經濟另一大引擎——內需市場。

拉動內需，升級消費。這，就是“姑蘇八點半”夜經濟登上歷史舞臺的時代背景。

姑蘇區護城河部分地段的建筑群燈火輝煌。杭興微 攝

“姑蘇八點半”的核心是傳統文化元素最為集中的姑蘇區。姑蘇區推出五大核心夜游產品：

“商圈不夜天”——聚焦開明大戲院昆曲全息演出、碧鳳坊美食夜市、繁華姑蘇潮流集市和玄妙嗨翻不夜天等新項目，給旅客帶來商圈夜游新體驗；

“掌燈夜游園”——挖掘虎丘、拙政園等園林景區夜間游園獨特的審美體驗；

“夜食行無界”——通過開發山塘——虎丘往返水上夜游線路和平江河特色搖櫓船，將水陸夜行線路打造成姑蘇旅游的黃金通道；

“街巷夜生活”——通過“七貍山塘”互動巡游、平江路中張家巷戲曲文藝創意硅巷、雙塔市集夜市等，吸引年輕游客參與；

“博物館奇妙夜”——推廣豐厚的歷史文化內涵和高雅藝術，呈現博物館參觀的多樣性。

“姑蘇八點半”還將圍繞夜游主題，結合“吃、住、行、游、購、娛”旅游六要素，推出“戀·‘藕’遇姑蘇”、“享·繁華山塘”、“嗨·盛世觀前”、“雅·月印平江”、“品·創意姑蘇”、“夜·食行無界”、“漫·運河臻膳”、“游·運河賞曲”和“尋·山塘舊夢”等九條精品夜游線路。

“我們將以‘觀前街’產業整合與提升為重點，打造蘇州夜間經濟的先行極；以‘環護城河’水上觀光帶打造水上夜游環；以‘觀前街——平江路’、‘山塘街——石路’、‘南門——盤門’為集中建設發展的核心板塊；以南節點漁家村、北節點虎丘濕地、東節點相門仁恒、西節點楓橋夜泊為主體進行多節點布局。”姑蘇區相關負責人表示，“姑蘇八點半”將構筑“一極一環三板塊多節點”的空間發展布局。

盛唐氣象，他山可鑒

蘇州能搞夜經濟嗎？

我們先看另一個歷史文化名城——古城西安。

從公元前11世紀武王伐紂開始，直至唐末，西安及其附近地區一直是中國歷代王朝的心臟。隋唐時代，西安伴隨著開皇之治、貞觀之治和開元盛世，臻于繁華之極致。

這一切，構成了西安夜經濟“大唐不夜城”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歷史文化資源。

大唐不夜城項目以大雁塔為依托，北起玄奘廣場、南至唐城墻遺址公園，橫貫玄奘廣場、貞觀文化廣場和開元慶典廣場三個主題廣場，六個仿唐街區和西安音樂廳、西安大劇院、曲江電影城和陜西藝術家展廊四大文化建筑。

西安的大唐不夜城是夜經濟成功的典范。

大唐不夜城的巨大成功得益于如下三點：

背靠歷史文化資源——“帝王之都”的西安本就是馳名遐邇的旅游重鎮。2018年，西安接待海內外游客2.47億人次，實現旅游總收入2554.81億元。大唐不夜城主打“唐文化”。以盛唐文化為背景，以唐風元素為主線，大唐不夜城致力于打造集購物、餐飲、娛樂、休閑、旅游、商務為一體的一站式消費天堂。2019年春節期間，大唐不夜城接待游客387萬人次，同比增長235%。

擁抱現代科學技術——大唐不夜城的街區設置有374組智能化集成桿，400多組攝像頭，而且全街免費提供WiFi。管理部門熟練借助大數據對街區運營進行全面感知、態勢預測、事件預警和決策支持。新技術賦予了不夜城方面實時抓取街區人流密度的能力，還能使其利用WiFi信號或手機號來源地去識別客源地，以此建立數據庫，從而可以更加高效地進行業態調整和品牌推廣。值得一提的是，在2019年舉辦的“西安年最中國”活動期間，大唐不夜城步行街日均人流量超過30萬人。

全力打造超級網紅——大唐不夜城成功的一大秘訣在于通過打造超級網紅迅速抓住了年輕人的眼球。尤其是身著盛唐華服的超級網紅“不倒翁小姐姐”，某種程度上已經成了大唐不夜城的流量擔當。抖音發布的《2019抖音數據報告》顯示，西安與北京、成都、上海等一同入圍2019抖音點贊最高的國內城市TOP10。其中，“大唐不夜城不倒翁”相關視頻播放量超過23億次。大唐不夜城位列2019抖音播放量最高的景點首位。

大唐不夜城的“不倒翁小姐姐”已是超級網紅。

西安有的資源，蘇州有嗎？

先看歷史文化。西安是氣勢磅礴的漢唐文化，蘇州是巧奪天工的吳文化。從勵精圖治的闔閭、力拔山兮的項羽，穿越魏晉六朝，至宋明清，蘇州一步步成為中國經濟最為發達、人文薈萃之所在。煙雨中數不清的大街小巷、亭臺樓閣、廣廈華府飽含著書香和柔情，塑造出蘇州堅如磐石的軟實力——2019年，蘇州接待國內外游客1.34億人次，同比增長4.1%，旅游總收入達2751億元。蘇州本身人口就達到了1500萬，且坐落于中國經濟最為發達的交通樞紐地帶，區位得天獨厚。

再論現代科技。蘇州是世界和中國的制造業中心之一，對科技實力的市場化運用一直走在全國前列。只要蘇州下定決心發展夜經濟，當中的科技投入、創新和運用完全不在話下。以蘇州人的執著和辦事效率，新技術的運用一定會是“姑蘇八點半”最引人矚目的亮點之一。

至于超級網紅。不得不承認，旅游業中的網紅，蘇州的確少了些。然而，正如大唐不夜城中的“不倒翁小姐姐”，是前者的存在為其提供了載體，超級網紅反過來也進一步強化了旅游載體的影響力。所以最重要的還是載體本身。只要“姑蘇八點半”最終做出品牌效應，屆時屬于蘇州的超級網紅自然應運而生。

創新“刺激”，提振夜市

長期以來，一個圍繞蘇州經濟文化的迷思始終縈繞在蘇州決策者和各路觀察人士的心頭——相比于廣州、深圳和重慶等城市，為何蘇州的夜市一直就火不起來？

首先看蘇州經濟形態——蘇州是一座世界級的制造業基地，這個最為顯著的經濟特征注定蘇州人口、特別是外來人口中的相當一部分是務工年輕人。打工者白天在工廠里辛苦勞作，晚上下班時都很疲憊。回到宿舍后，每每玩一玩手機就入睡了。況且，一般工廠都位于郊區，離主城和商業片區較遠。工人不是居住在企業提供的集體宿舍，就是租住附近的廉價公寓，去夜市的交通成本并不低。

其次是蘇州人口結構——蘇州老齡化程度正在逐步加深。蘇州市老齡辦的數據顯示，2018年底全市700萬戶籍人口中，60歲以上老人達183萬，占戶籍總人口26%，比2017年又多了5萬。其中，60~70歲人口接近100萬。在大市范圍內，姑蘇區和常熟、太倉一道，已成為重度老齡化地區——平均每三個人中就有一位老人。蘇州市疾控中心最新數據顯示，2019年蘇州戶籍人口人均期望壽命達83.82歲（早已超過美國紐約）。老人大多不愿晚間外出，且對消費持謹慎態度。“姑蘇八點半”的雄心將和深度老齡化的古城區展開持久博弈。

最后是蘇州城市文化——歷史殘卷讓很多人留下刻板印象，認為蘇州是一座紙醉金迷的城市，甚至認為蘇州人“風情萬種”。明清“不夜城”的聲色文化，文人墨客和才子佳人的喧囂，其實一直只是這座城市精神的一部分，但絕非全部。蘇州本地人、尤其是世居古城區的“老蘇州”，大多較為保守。天黑后習慣性回家，不愿走出家門。同時，重視教育的傳統和城市優質教育資源的相對短缺，也迫使蘇州大多數的三口之家晚上閉門不出，為的是輔導孩子的功課。

蘇州夜經濟要想崛起，必須“跑贏”城市老齡化進程。

“姑蘇八點半”只有通過最具想象力的“消費模式刺激創新”，拿出實打實的惠民方案，才能戰勝經濟、人口和文化的三重“蘇式挑戰”，從而打造出獨具魅力的蘇州夜經濟。

“姑蘇八點半”最具特色的創新是什么？毫無疑問，當屬5月1日起正式啟動的線下購物無理由退貨政策。

由政府設立“無理由退貨”資金池，這是全國唯一一個由政府先行墊付退付資金的城市。

無理由退貨商品類型實現“全覆蓋”，除了散裝食品零售、黃金珠寶、奢侈品零售等七大類負面清單外的商品都能無理由退貨，應退盡退。

消費者可根據自己情況，選擇以下三種方式進行無理由退貨：

一是直接到店里和商家協商退貨；

二是通過“蘇州智慧315-線上無理由退貨平臺”在線發起退貨申請，由平臺審核后與商家協商退貨退款方式或由資金池先行退付，在全國首創實現“線下購物線上退，本地消費異地退”；

三是線下布局一批無理由退貨管理服務站和退貨寄存點，讓消費者隨時隨地可以辦理退貨退款。

全市商家將廣泛發動，倡導“安心舒心放心”蘇式服務品牌，承諾退貨時限不少于7天（含7天）；商家在收到商品確認無誤后的24小時內，要直接將所退貨款返還給消費者，讓“誠信蘇州消費天堂”的品牌真正名揚海內外。

除了無理由退貨政策，“姑蘇八點半”還有兩點獨到之處，簡而言之就是一“大”一“小”——小劇場，大抽獎。

熱播劇《清平樂》展現的繁華宋朝，正是蘇州經濟崛起的時代。

小劇場——當下熱播劇《清平樂》重現大宋繁華圖。宋代廢除城市宵禁傳統，首開歷代夜生活之先河。“瓦肆”和“勾欄”支撐起那個令人心馳神往的夜經濟時代。蘇州是宋明兩朝江南文明的正朔。“姑蘇八點半”最富特色的江南小劇場，正是現代蘇式版的“瓦肆”、“勾欄”。藝術家們將借助小劇場，以各種藝術形式向萬千游客表演一部部耳熟能詳的江南故事。

大抽獎——“姑蘇八點半”吸引人流和刺激消費的手段，已超脫了單純“發錢”的形式。蘇州會按步驟拿出一些住房、汽車等優質資源，在夜市里抽獎、搖號。如果逛夜市的市民們踴躍參與，說不定真能“天上掉餡餅”，真能抽到一輛豪車、一間“豪”宅。以前得花5位數、6位數、7位數甚至8位數的金錢才能實現的夢想，未來在“姑蘇八點半”里，保不準只要花2位數甚至更少的錢就可如愿——但前提是您一定得來夜市逛一逛，一定得消費。夢想還是要有的，一旦實現了呢？

文化內核，城市品牌

從4月25日開始，《牡丹亭·游園驚夢》每周六晚都將在蘇州昆曲傳習所為擁抱蘇州夜經濟的游客獻上至美唱腔。“五一”小長假，《游園》還將連演五天。多姿多彩的小劇場和門類各異的消費券，已經點亮了蘇式生活的迷人夜空。

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如何將“姑蘇八點半”這把激情四射的“消費與狂歡之火”一直“燒下去”，考驗著城市決策者和全城老百姓的智慧、耐心。

“姑蘇八點半”已經登上歷史舞臺，蘇州人夢想使她重振宋代以來這座江南名城令天下艷羨的繁華夜市。進而長盛不衰，流傳恒久。

七里山塘。夜幕降臨之刻，亦是游客摩肩接踵之時。

蘇州有豐饒的歷史文化資源，也擁抱著自由開放的現代商業文明。傾力打造“蘇州八點半”，是應對國際經貿形勢變化、推動城市轉型升級的必由之路。用消費模式和消費場景的創新去對沖、抵消消費回補的障礙。

需要更加明確的是，“姑蘇八點半”決不是短期沖動的“應急品”，而是著力于長期城市品牌塑造的又一集大成者。姑蘇區的文化“硬核”是蘇州夜經濟潛力的最大信心來源。

打造和完善“姑蘇八點半”的過程，也是一個營造“放心消費”的良好環境、出臺消費激勵措施、完善公共交通配套、解決古城區停車難和建立更加包容審慎監管制度的重大契機。只要這些問題不再困擾我們，那么一個更為優質的營商環境便是水到渠成。

蘇州，《紅樓夢》中“最是紅塵中一二等富貴風流之地”，正通過“姑蘇八點半”，爭分奪秒繪制出一幅現代夜間版《姑蘇繁華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