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編者按

4月1日，蘇報智庫舉辦“江南文化與中國式現代化蘇州新實踐”研討會暨《問道江南》首發儀式。

研討活動上，與會專家圍繞主題進行了深入闡述。蘇州大學教授、博士生導師方世南以《建設江南生態文化 繪就“新江南繁華圖”》為題，分享了對于江南生態文化的理解。蘇州科技大學教授居易在發言中指出江南文化與江南自然地理的概念，旨在從自然地理環境和人文地理環境兩個方面，特別是從自然地理的演變和沿革方面，進一步確立蘇州江南文化C位的客觀規律和發展現實。蘇州科技大學教授陳來生、蘇州市職業大學教授陳璇、蘇州市委黨校教授余大慶分別立足各自研究領域作了精彩發言，蘇州大學教授李蘭芬也提供了書面發言。本期“蘇報智庫”專版特刊發六位專家的觀點，以饗讀者。

建設江南生態文化 繪就“新江南繁華圖”

□ 蘇州大學東吳智庫首席專家，蘇州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 方世南

“上有天堂，下有蘇杭”的千年傳頌以及“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江南好，風景舊曾諳”等詩句的家喻戶曉，都突出了江南生態環境之美，散發出江南生態文化的詩興光輝。江南生態文化是江南人民在長期實踐中對于人與自然關系深刻認識而形成的一種文化形態，也是江南文化中最具有直觀顯性表現的一種文化形態。在江南的水文化、舟橋文化、漁獵文化、農耕文化、江河湖泊文化、園林文化、建筑文化、飲食文化、服飾文化、工藝文化、科技文化、詩詞文化等眾多的文化式樣中，人們都能深切地感受到江南生態文化的獨特韻味，從而對江南生態環境之優美和生態文化之深厚留下刻骨銘心的印象。

在江南文化整體性構成要素中，無論是江南的物質文化，還是江南的精神文化，處處都洋溢著江南生態文化的美麗色澤，都生動地體現著江南生態文化中天人合一的宇宙觀、道法自然的實踐觀、民胞物與的倫理觀、寄情山水的審美觀。江南生態文化來自實踐，又反作用于實踐，從古至今都發揮著浸潤人的心靈世界，提升人的生態意識，規約人的生態行為，協調人與自然關系的巨大功能，以一種以文化人和以文育人的文化軟實力作用，引領人們在實踐中自覺地敬畏自然、尊重自然、順應自然、保護自然，在構建人與自然生命共同體中促進江南經濟社會不斷發展。

在邁向現代化的進程中，推動江南生態文化返本開新，發揮江南生態文化引領蘇州建設山溫水軟的東方明珠的巨大功能，確保蘇州生態文明高質量發展，以創造生態文明新形態的文化自信，繪制出新時代蘇州經濟和文化交相輝映的更加美麗的新江南繁華圖，是蘇州加快建設充分展示強富美高新圖景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市的一項重要任務。中國式現代化是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推進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是中國式現代化蘇州新實踐的重大發展戰略。江南生態文化是蘇州獨特的重要文化資源，是蘇州最值得珍視的一件文化瑰寶。為此，需要站在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高度謀劃蘇州經濟社會發展，充分認識江南生態文化對于促進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的重大價值，積極做好江南生態文化的挖掘、整理、傳承和弘揚工作，讓江南生態文化走進現代化，走進日常生活，走進城鄉社區，走進各類學校，推動人們牢固地樹立社會主義生態文明觀，形成綠色生產方式、綠色生活方式和綠色消費方式，促進雙碳目標如期完成。無論是推進城市更新，還是加強農村人居環境整治，都要突出江南生態文化的元素，發揮江南生態文化對于促進美麗經濟、美麗科技、美麗生活的巨大作用，使人們在江南生態文化的感召和引領下，將蘇州建設得更加美不勝收。

“豐富人民精神世界”蘇州要走在前列

□ 蘇州大學教授、博士生導師 李蘭芬

“豐富人民精神世界”，是黨的二十大報告中提出的中國式現代化的本質要求之一。那么，何為人民精神世界？精神世界豐富的人長啥樣？人民精神世界的現代性隱憂何在，又該如何豐富？蘇州如何在“物質文明與精神文明協同發展走在前列”成績單上，守正創新“思想先行—問題導向—需求引領”的世界觀和方法論，高質量探索“豐富人民精神世界走在前列”的發展新路？這依然是一個需要蘇州以“探索者”姿態進行理論研究和實踐探索的時代課題。

一是思想先行：正確把握豐富人民精神世界的理論意蘊。一個人的精神世界豐富與否，影響和決定著這個人的社會實踐能力素質、品德修養、精神境界等綜合性整體性特質；一個國家的人民精神世界豐富與否，影響和決定著整個國家社會的文明形態和前進方向。

不斷豐富人民精神世界的理論意蘊，集中體現為以尊重個體自我、尊重他人關系和社會規則的個性化、差異性和普遍性為前提，以關注和提升人民精神生活質量為目的、以科學認識人民精神生活的產生和發展規律為基礎，以營造人民精神生活和美環境為目標，從而構建起相對完整的豐富人民精神世界的行動體系，以實現以人為本的中國式現代化整體價值觀的目標追求。這對于精神文明建設的發展和歷史進步，對于實現人民向往的美好生活，都是至關重要的。

二是問題導向：正確把脈人民精神世界的現代性隱憂。從根本上講，人民精神世界現代化是一個面向未知、面向主觀心靈的探索性過程，充滿諸多不確定性，反復性的嬗變過程。綜觀人民精神世界現代化的具體實踐，可以發現，其潛藏的諸多現代性隱憂，植根于主客二分關系下“主體性哲學”在釋放人的主體性力量的同時，誘發人對自我及其情感、欲望等感知的過度追求，進而衍生出對他者關系、社會規則的工具理性訴求，造成人與人、人與社會、人與自然間的極端對立，進而扭曲或偏離了豐富人民精神世界的價值真諦。

三是需求引領：豐富人民精神世界的人民性原則。豐富人民精神世界到底是“為誰豐富？”“豐富什么？”“如何豐富？”這是一個系統性的民生工程。以人民日益增長的精神需求為引領的人民性原則，既有助于防范和消解人民精神世界潛藏的現代性隱憂，更有助于將豐富人民精神世界落在“實處”，守正創新“豐富人民精神世界走在前列”的蘇州新路。

重視江南文化與江南自然地理的關系研究

□ 蘇州科技大學教授 居易

江南文化是中國傳統文化的一個重要類別，中國傳統文化是在特定的地理環境下形成和發展的。地理環境包括兩個主要方面：自然地理環境和人文地理環境。自然地理環境和人文地理環境兩方面自始至終存在著互為關聯、互為作用的密切影響，江南文化的形成和淵源，更是如此。

提出江南文化與江南自然地理的概念，旨在從自然地理環境和人文地理環境兩個方面，特別是從自然地理環境方面，強調重視研究江南文化自然地理環境的滄海桑田，認識和了解江南文化自然地理環境的發展沿革，揭示江南文化的歷史淵源，展現江南文化的區域演變和發展特質，演繹江南文化的核心理念，從自然地理的演變和沿革進一步確立蘇州江南文化C位的客觀規律和發展現實。

注重江南文化與江南自然地理及其關系的研究，其重要的認識及意義至少可以概括為以下幾點：

一是認識和了解江南文化的自然地理及其成因演變。文化的形成與地理的成因及其演變有著不可分割的密切關聯。長江的淵源及其入海口的變遷，太湖的形成及其成因，運河的開挖及其與長江、太湖的關聯，以及長江、太湖、運河的緣由而不斷變化的長三角區域地理板塊的滄海桑田，都是感性和理性地了解和認識江南文化的首要條件和必要前提。

二是認識和了解江南文化的人文地理及其發展沿革。自然地理雖然是文化形成的必要條件，但只有自然地理和人文地理相互關聯并作用，才能形成真正的區域文化。史前文明的印跡，人文疆域的變遷，行政區劃的調整，城市的興衰，人口的增減和遷移，經濟發展和商貿活動的中心集聚和變更，包括民俗民風的形成，乃至方言及其語音語調的演變，等等，都是區域文化形成和發展的綜合要素。江南文化之所以有各種各樣的界定和解說，根本的原因就在于江南文化的人文地理及其形成發展亟待有一個系統的認識和梳理。

三是認識和了解蘇州為什么是江南文化的發祥地和至今作用的核心區域。江南文化的源頭離不開長江文明和太湖文明，特別是太湖文明，更是為江南文化提供了最為直接和本質的滋養。太湖文明的稻耕文化及其核心區域，是江南文化最核心的內涵。所以，從太湖成因的自然地理以及稻耕文化的人文地理發掘研究，系統梳理，并以相關的內容和形式予以展示，則蘇州作為江南文化的發祥地的淵源和發展脈絡，基本可以一目了然。

傳承江南文化 打造新時代江南魚米之鄉

□ 蘇州科技大學教授 陳來生

在新時代背景下，科學傳承、利用江南文化，將“江南風貌”與“魚米之鄉”的形與神結合起來，打造新時代江南魚米之鄉，是江南文化在蘇州現代化新實踐中的經典案例，也是踐行習近平總書記關于傳統文化保護和生態文明建設的重要舉措。新時代江南魚米之鄉的打造，既要塑形，也要鑄魂，既要注重內涵，也要注重風貌，既要尊重歷史地理，也要注重經濟文化。

在江南風貌保護上，要注重區域融合，構建江南水鄉歷史文化保護體系，樹立全域的原生態風貌保護觀，劃定自然與文化保護空間控制范圍，并實施科學保護。在現代化和城鎮化進程中，要與傳統村莊規劃、美麗鄉村規劃、農村人居環境整治相銜接，統籌規劃、系統設計、協同推進、優化布局，在精準劃分集聚提升類、城郊融合類、特色保護類、搬遷撤并類村莊的基礎上，將歷史文化名村、傳統村落、特色景觀旅游名村作為特色保護類村莊重點建設，要真正重視鄉村的空間形態、產業布局、基礎設施、公共服務建設，注重村莊、民居建設的風貌科學規劃管理，保留江南水鄉的原生態空間，體現江南水鄉風格。要劃定具有典型江南水鄉風貌或擁有地域特色農產品、傳承特色鄉土文化的鄉村區域進行綜合保護，重點保護鄉村景觀的自然性和地域性特征等，延續原汁原味蘇式水鄉“原風景”。

在江南文化內涵上，要通過魚米之鄉、絲綢之府、人間天堂等特有符號，從不同角度展現新時代魚米之鄉的自然風貌和內在文化，打造江南文創旅游產品。要打造水陸結合、美食與美景、靜與動相結合的江南美食主題品牌；打造江南魚米之鄉的詩意景觀，展現江南水鄉美學等；真正將“蘇州水鄉”特色原汁原味地保護好、傳承好；加大蘇州旅游形象的宣傳力度和品牌建設，講好新時代蘇州的經典故事。

在江南文旅產業上，要注重資源整合，促進農村一二三產業融合發展，對具有水鄉特色、有資源稟賦、有經濟實力的村莊，應加強規劃設計前瞻性，適當提高美麗鄉村建設標準，為發展休閑農業和鄉村旅游預留空間。要農文旅融合，從游客視角體驗江南風貌，挖掘利用江南文化，創新業態、豐富產品，在城市進一步做深、做精園林旅游、古街巷旅游、水上旅游，在鄉村注重生態旅游、鄉村休閑、周末度假和業態融合，同時在城市旅游品牌、文化旅游子品牌、生態鄉村度假系列品牌方面下功夫，圍繞人間天堂、江南經典，打造城鄉互動、城旅一體、水陸互動、居游共享、古今輝映的全域旅游示范區，進一步做大做強文旅經濟，打造新時代江南魚米之鄉品牌，著力把蘇州建設成為具有獨特魅力的國際文化旅游勝地。

講好中國式現代化背景下江南故事

□ 蘇州市職業大學石湖智庫副秘書長、教授 陳璇

中國式現代化道路以其獨特的文化精神和文化優勢，在促進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和人類文明發展上，展現出了強大的實踐感召力和文化生命力。

蘇州，作為舉世矚目的歷史文化名城，在2500多年前江南土著文明和中原文明的碰撞交融下，產生了“吳文化”這樣一種新的在人類文明歷史長河中綿延的幾千年的文化樣式。在早期江南土著先民“斷發文身”“刀耕火種”的尚武基因下，在歷史的長河中，一路成就了蘇州人負重奮進、敢闖、敢為的精神品質。從“專諸刺王僚”到“五人墓碑”，到以張家港精神、昆山之路、園區經驗為代表的蘇州“三大法寶”，再到新時代“敢為敢闖、敢干、敢首創”，蘇州文化一直以鮮明的時代性和現代化特性勇立潮頭。

另一方面，蘇州作為江南文化的核心城市，吳文化的發祥地，更是無數人“靈魂的鄉關”。位于陽澄湖畔的草鞋山遺址，作為良渚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是江南史前文明的標尺，亦是“世界稻作文化的原鄉”，融匯鑄就了以江南文化為典型的長江文明與中原粟作文化為典型的黃河文明共同孕育優秀中華傳統文化的漫長歷程。明清以降，自唐宋以來從“開封—長安”這條東西向的中國經濟文化重心軸線最終落在了“杭州—蘇州”這條南北向軸線上。尤其在蘇州，江南文化的文化資源豐富，形式多樣，長江文化、運河文化、吳文化、古城文化、江南文化交相輝映；魚米之鄉、園林之城、百業之邦、絲綢之府、百館之都、狀元之府，蜚聲中外。以吳文化地名為例，光是在蘇州的街巷走一走，撲面而來的便是一座城市文化的氣息。用一位老地名工作者的話來說，“走在城市里，就是走在地名里，走在地名里，就是走在文化里。”

中國式現代化背景下，文化的現代化，不光是要研究好梳理好我們的文化資源，更需要不斷推動文化的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歸根結底，中國式現代化是人的現代化，因此，構筑科學有效、生動活潑的解說體系，也是當前的要務之一。只有生動講好“最精彩”“最江南”的蘇州故事，才能真正讓在蘇州的百姓熱愛蘇州，讓外地來的游客忘不了蘇州，讓海外的華人念著想著蘇州，才能使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在蘇州大地上綻放出新的時代光彩。那么，生動講好最江南的蘇州故事，需要把握四個維度，文化力、青春感、煙火氣和傳播度。文化力是根本，青春感是動力，煙火氣帶來群眾基礎和溫度，傳播度是未來能夠將江南文化推向深遠的重要手段。唯有四維并舉，才能奮馬揚鞭，在新時代征程上繪就一幅屬于“蘇州”特有的江南文化的“新姑蘇繁華圖”。

弘揚江南文化提升現代化的精神品質

□ 蘇州市委黨校教授 余大慶

蘇州江南文化的現代性究竟是什么？國內有專家認為詩性和審美是江南文化的本質，并將中國文化提升到審美創造和自由發展的新境界。我們不否認江南的詩性特質， 但這畢竟是對江南文化一種感性的、表層的認識。事實上，一種文化只有審美的感性而無深邃的理性難以行穩致遠。就此而言，詩性本質論者認為有一種實用理性是中華民族的普遍精神特點而非江南特質，而這種實用理性則主要是對應于西方民族的宗教精神而言的。

以蘇州為核心的江南，在晚明時期開啟了早期工業化。江南從農業中國的背景里凸顯出自己獨特的光彩，因為傳統社會占統治地位的思想把道義價值強調過頭，變成“正其義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凌空蹈虛，于是作為社會骨干的士大夫階層“平時袖手談心性，臨危一死報君王”，對實際問題束手無策。我們現代化起步之所以落后于先進國家，原因之一就在于傳統文化的主流重形上之道而輕形下之器，比較缺少工具理性。有別于中原，江南人文薈萃，卻遠離宗法政權的統治中心，是道器并重的文化，寓價值理性于工具理性。于是思潮迭起，士工合一、紳商合一，工匠精神和商業理性支撐了蘇州早期近現代化，當下仍然是中國現代化的排頭兵。

筆者曾撰《文化江南的星空大地》一文，選取范仲淹開啟的道山、香山幫工匠緣起的香山、江南才子典型人物唐寅寓居的桃花塢三個文化地標，分別闡述蘇州文化的價值理性、工具理性、審美詩性。文化江南的星空大地孕育了我們民族傳統資源中現代性的文化基因。

習近平總書記說：長江造就了從巴山蜀水到江南水鄉的千年文脈，是中華民族的代表性符號和中華文明的標志性象征，是涵養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重要源泉。今天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了新時代，而新時代高質量、高品位發展比起過去新時期改革開放基于趕超戰略的高速度發展，在工作作風上的新要求就是精準細致。習近平總書記又屢次提到“繡花”精神，江南水鄉最著名的蘇繡，詩情畫意的繡面固然體現了審美詩性，而繡稿圖案的價值寓意靠一針一線審慎沉穩的態度和精湛細致的技藝繡出來，這就是寓價值理性于工具理性的典型。我們在強調拼搏、開放的蘇州“三大法寶”精神基礎上，賦予它高質量發展所重的精致要求，即充實新的時代內涵，就能大力提升蘇州現代化的精神品質。